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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泽的书场和说书先生
[ 来源:吴江政协│ 作者:本网报道│ 时间:2020/1/16 9:05:55 | 点击:30369]
 

/沈莹宝

在江南的城乡,苏州评弹可以算得是最重要的一种曲艺门类,无论是清晨还是黄昏,随便到哪条巷子里转一圈,都会传来苏州评弹委婉悠扬的旋律,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来聆听一番。

江南的老百姓把表演评弹叫作“说书”,称评弹演员为“说书先生”,欣赏评弹则叫作“听书”。评弹是评话和弹词两种表演形式的合称。评话,俗称“大书”,一般由一个人开讲,单靠一把折扇、一块醒木,凭着一张能把死说活的巧嘴,加上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身段,就能把金戈铁马气吞山河的宏伟场景演绎得跌宕起伏、有声有色。因此,江南人调侃那些说话时眉色飞舞、口若悬河的人,会说:“倷又勒笃说书哉!”弹词又称“小书”,一人弹唱称“单档”,两个人表演称“双档”,三人同台表演则称“三个档”。“小书”大多为男女双档,一般男演员作“上手”,弹一把三弦,女演员为“下手”,托一张琵琶,两个人又说又唱,十分热闹。弹词的故事情节大多为“落难公子中状元,私订终身后花园”之类的传奇,加上说书先生细腻的说表、入情入理的分析、委婉的唱腔和关键节点上巧妙的“卖关子”,很能吊起听众的胃口,让人欲罢不能。旧时说《珍珠塔》的老先生能把陈翠娥小姐下堂楼一段情节铺垫到一回书只下一级楼梯,十八级楼梯竟然要说十八回书,令人不可思议。

在江南水乡,过去每个乡镇都有书场,少则一两家,多则四五家,大多为茶馆兼设的书场,上午为茶座,下午和晚上略事布置,就成了书场。过去的乡镇居民都有吃早茶的习惯,一清早上茶馆吃茶,吃早点,顺便还可以聆聆市面,交流交流行情。到了下午,茶馆就清冷了下来。茶馆的老板利用下午和晚上茶客较少的时间,请来说书先生日夜开书,既聚集了人气,增加了收入,又丰富了乡镇上原本贫乏的文化娱乐生活,一举两得。

这样的书场一般都很简陋,书台很小,台上也没什么装饰,一张书桌、两把高椅而已。说书用的书桌俗称“半桌”,相当于半张八仙桌大小。单档说书时,书桌横着摆放,书桌后面是一把高椅子;双档说书,书桌则竖着摆放,两边斜着放两把高椅。说书先生的椅子是出奇的高,椅子前面还要放一块“搁脚”,说书先生的两只脚踏在“搁脚”上,屁股只能搭在高椅的边上。这样的坐姿虽然不太舒服,却能让说书先生显得身材挺拔,精神饱满,说表弹唱时发声更为通畅,表演动作时也更为收展自如。

茶馆书场里的观众座位,其实就是吃茶时的长条凳。几只长凳围着一张八仙桌,听众十分随意地坐在八仙桌的四周,边吃茶,边听书。唯一特殊的就是书台正面最前端的那张长长的条桌,俗称“状元台”,两侧是一排排的长条凳。这是主桌,一般都是有些身价的听众才会坐“状元台”旁;其它的茶桌则依次随意摆设。

我的老家盛泽是个万商云集的绸都,许多年前,“庄面”上众多的丝行、绸行和领投业一般只忙个上午,到了下午和晚上,老板和“看绸”的先生大多喜欢“孵”书场,吃吃茶,听听书,悠哉游哉,因此书场也就格外兴旺。盛泽书场最多的时候有十多家,上世纪三十年代后,由于日寇的入侵,丝绸业跌入低谷,市面萧条,不少书场也就随之歇业。

据《盛泽镇志》记载,盛泽较大的书场有登椿园、畅乐园、岳园、凤园、东方书场等。登椿园,在北大街的善嘉桥附近(今舜湖中路北侧),建于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是一家较有规模的茶馆书场,生意一直很兴旺。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登椿园改建为专业书场,名字也改为“盛泽书场”;可惜开张不久就因“文革”开始而遭停业,直到1977年才恢复,1985年又再度歇业。开设于清朝末年的畅乐园在南大街的毛家弄口,与登椿园隔河相对。它曾经是一家颇有影响的书场,不少评弹“响档”在此献艺成名。岳园开在庄面的西首,因为有着地理位置上的优势而生意兴旺。这两家书场都因为日寇入侵后庄面衰落而先后歇业。凤园在北浜的路头堂前,创办于1939年,原名明泉书场,易主后改称凤园,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并入盛泽书场。东方书场在新开弄内,后改名中央书场,新中国成立后又改名中心书场,迁至北大街的当房弄旁,随即停业。此外,还有后街的三景园、花园街口的万泉楼、致远路的隆兴园、葡萄街的龙园、才喜园以及步瀛等多家茶馆书场,但大多在抗战前停业。

盛泽的书场多数为茶馆书场,还有一类是旅馆附设的书场,如盛泽旅馆附设的大盛泽书场(又名紫罗兰书场),东方饭店附设的东方书场(后改称中央书场、中心书场)。这类书场的设施相对较好,像东方书场的座位为藤椅,还备有电风扇,茶具用的是玻璃杯,很有些海派风格,不过收费也要高一些。

盛泽向来有“书码头”之称。据老一辈书迷说,早在清朝咸丰、同治年间,评弹一代宗师马如飞就来盛泽说过《珍珠塔》;从20世纪初起,畅乐园和登椿园书场已经常有评弹名家来演出了,夏莲生、魏钰卿、夏荷生、沈俭安、薛筱卿、徐云志、李伯康、严雪亭、杨斌奎、杨振雄、杨振言、张鉴庭、金声伯、范雪君、朱雪琴、徐丽仙等诸多名家都曾来盛泽献艺。李伯康来登椿园弹唱《杨乃武与小白菜》时,全镇轰动,天天爆满。书场里挑水的伙计还编成小调,一边挑水一边唱:“看戏要看梅兰芳,听书要听李伯康。”一时传为美谈。评弹皇帝严雪亭与登椿园场东为过房亲,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盛泽“帮场子”。严雪亭擅长编唱新词,他到盛泽后先去街头巷尾作一番调查,搜集些坊间见闻,晚上开书前加唱一只开篇,唱的是盛泽的民俗和社会新闻,引得听众哄堂大笑,颇受好评。

60年代初,评弹呈现了又一个高潮,凤园和登椿园两家书场常常客满;节日期间,还在工商联的会堂和工人文化宫的剧场内临时开设书场。几副书场同时开书做“敌档”,引发了说书先生的演出激情,书越发说得精彩;听众们一个个场子轮流着听书,评判艺术水平的高下优劣,兴致盎然。登椿园改建后,改名为盛泽书场,老百姓则称之为新书场。盛泽书场是现代剧场的样式,场内既宽敞又高爽,舞台也大了许多倍,座位增加到400多个,一律是靠背椅子,十分气派。一时间,到新书场听书,成了许多年轻人时髦的休闲活动。但是好景不长,1964年之后随着对传统书目的批判和限制,听客逐渐减少,“文革”开始后书场干脆取缔,后来虽然恢复了书场,但由于诸多因素,评弹一度走了下坡路,到1985年盛泽的书场彻底销声匿迹。书场停业后,书迷们无书可听,只能通过广播和电视书场解解馋。

进入新时代后,百废俱兴,苏州评弹也迎来了新的繁荣。在盛泽镇政府的大力支持下, “绸乡书苑”于2006年9月30日正式启用。开演之日,江苏省政协副主席陆军和苏州市政协副主席盛家正还特意赶来为书场剪彩祝贺。2008年,绸乡书苑迁入镇文化活动中心的新书场,之后又再度乔迁至居家养老中心高大宽敞的剧场内,从此书迷们又有了听书消遣的场所。

盛泽代代不绝的听书传统,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评弹书迷,有的书迷还进而学说苏州话,学弹三弦、琵琶,成为擅说表能弹唱的评弹票友。他们稍有余暇,便凑在一起弹弹唱唱,自娱自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票友们还创办了盛泽业余评弹团,切磋书艺,交流心得,他们还编排了《珍珠塔》《描金凤》《秦香莲》《江姐》等书目为社区居民公演。

我的祖父、父亲和几位兄长都是书迷,因此我从小就随着他们出入书场。日子一长,那软糯的苏州方言、风趣的插科打诨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终于打动了我,把我培养成一个小书迷。还在少年时代,我就学会了三弦、琵琶和弹唱开篇,后来又参加了业余评弹团,成为一名“发烧”的票友。虽然由于种种原因,没能正式“下海”说书,但我内心从未放下过对评弹艺术的钟爱。2000年,我和盛泽的票友组成了评弹之友社,恢复了中断多年的评弹活动,还先后与江浙沪各地的票友们开展书艺交流和演出。与此同时,我还通过各种渠道向政府反映书迷们的诉求,促成书场的开设,并应文化部门之邀为新开设的书场取名“绸乡书苑”。

盛泽不仅有着众多的评弹书迷和票友,还涌现了一批颇有造诣的说书先生,如刘天韵、刘韵若、周剑萍、金月庵、金凤娟、戚嘉萍等。他们有的是从小拜师学艺,有的则是票友“下海”,为苏州评弹艺术的繁荣和发展作出了各自的贡献。

刘天韵是从盛泽走出去的评弹名家,曾任中国曲艺协会副主席、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上海市曲艺家协会主席、上海市人民评弹团团长,在评弹界有着“艺术大师”之誉。

刘天韵出生于盛泽毛家弄,1915年拜弹词名家夏莲生为师,三年后,才满十周岁的刘天韵在上海新世界游乐场随师登台,每天加唱一曲开篇,挂牌艺名为“十龄童”。刘天韵在辗转于江南城乡码头的说书过程中,注意观察生活,了解各行各业的习俗,同时虚心学习各派名家说噱弹唱的长处,在书台上磨砺自己的说唱技艺、表演能力和对人生的观察剖析能力,故而艺术日渐精湛,在码头上声誉日臻。1938年,他与徒弟谢毓菁拼档,说唱《三笑》与《落金扇》,世称“刘谢档”,名噪一时。

1951年,刘天韵毅然放弃单干说书的高额收入,参加国营上海市人民评弹工作团,并被任命为第一任团长,为评弹艺人作出了表率。评弹团成立才几天,他们就赶赴安徽的治理淮河水利工地,一边参加劳动体验生活,一边为工地上的劳动者演出。他们以“治淮”工地上的劳动者为原型,创作了中篇评弹《一定要把淮河修好》。这是苏州评弹第一次以中篇的形式反映祖国建设的作品,创造了新的艺术形式、新的艺术风格和新的故事内容,引起了听众的热烈反响和文艺界对评弹艺术的高度评价。之后,他们又深入部队生活,创作了中篇评弹《海上英雄》和《刘胡兰》。1954年,刘天韵与“丽调”创始人徐丽仙拼双档,演出长篇弹词《杜十娘》和《王魁负桂英》。刘天韵的精彩说表和角色的刻画,加上徐丽仙悦耳动听、声情并茂的唱腔,使《梳妆》、《沉箱》和《情探》等许多回目成为脍炙人口的评弹保留剧目。1962年,上海市人民评弹团首次赴香港演出,刘天韵表演的拿手杰作《玄都求雨》、《三约牡丹亭》大获成功,媒体上有“掌声掀翻屋顶”的赞词。但就在演出结束的前一天,刘天韵突然发病,不能登台。此后他告别了书台,每天除了授徒,就是记录、整理长篇弹词《三笑》的脚本。1965年刘天韵病逝于上海,终年59岁。

在近半个世纪的演艺生涯中,刘天韵逐渐形成了自己卓越而鲜明的现实主义风格。他的唱腔以“山歌调”和“陈调”见长,抑扬顿挫、慷慨苍凉;他所起的角色以丑角见长,塑造了许多性格鲜明、形象生动的人物。他在演出中摒弃脱离书情、破坏人物形象的低级噱头,着力于塑造人物和组织情节,提高了书目内容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净化了舞台。他的说表凝练老到,富于激情,语言丰富生动,情意交融,他以自己的语言、声调、表情和形体动作,淋漓尽致地塑造生动的艺术形象。他的表演风格受到美学家王朝闻和许多领导的高度评价,毛泽东为他演唱的《林冲踏雪》喝彩,周恩来曾与他切磋书艺,对评弹艺术有着极高欣赏水平的陈云则称赞:“刘天韵是个好脚色。”

上世纪50年代,刘天韵的说唱艺术进入了他的巅峰状态,而最足以代表刘天韵的现实主义表演体系的优秀作品,当推《玄都求雨》和《老地保》。他的弹词代表作《玄都求雨》的演出脚本曾被刊登在《人民文学》杂志上,并被译成多种外文发表。从《玄都求雨》到《老地保》,刘天韵形成了自己的现实主义说书风格。他的艺术发展所达到的高度,代表了当时评弹艺术发展的高度。

2002年9月16日,上海市文联、上海市曲艺家协会与盛泽镇人民政府共同在盛泽目澜洲公园内举行评弹艺术大师刘天韵铜像揭幕仪式。铜像基座的背面镌刻着刘天韵生平:“刘天韵(1907—1965),出生于江苏吴江盛泽镇,八岁习评弹,十龄登台,广采博纳,造诣精深,卓然成家,驰誉海内。建国后,注力评弹改革,潜心整旧创新,成果丰硕。其说唱贯珠振玉,表演动情传神,以炽烈纯挚之真情实感直面人生,自成现实主义说书体系。艺馨德劭,时人奉为大师,陈云赞称‘是一好脚色’。乃20世纪50年代评弹艺术颠峰时期领军人物。”

刘天韵的侄女刘韵若,1937年出生。她随叔父学习说表弹唱,书艺精进,很快就成为响档。1954年起,她与丈夫张如君长期拼档,弹唱《描金凤》《双金锭》《蝴蝶杯》等长篇书目。1958年加入上海红旗评弹实验队,次年入上海人民评弹团;先后与刘天韵、蒋月泉、杨振雄、张鉴庭、张鉴国、朱雪琴、姚荫梅等多位名家合作演出,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和提高。1964年,她在上海静园书场演唱由华东局书记魏文伯作词、她谱曲的开篇《送瘟神三字经》,颇受赞誉。在1965年“上海之春”音乐会上,她又以一曲《七律二首·送瘟神》开篇名动江南,并被摄入影片,灌制成唱片。她先后被评为上海市文教战线社会主义积极分子和上海市三八红旗手。

刘韵若的说表富有感情,嗓音清脆,擅唱“俞调”和“祁调”。80年代后,她开始着意于唱腔出新,努力创造自己的演唱风格。她吸收俞调、蒋调和京剧娃娃腔的韵味为《双金锭》中的龙梦巾设计具有特色的唱腔,经过不断的打磨、实践,终于得到了听众的认可。退休之后,刘韵若和夫君张如君一起创作了短篇弹词《黄昏恋》和长篇弹词《弦索春秋》,并改编了中篇弹词《李双双》。如今,《弦索春秋》已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她和张如君还编著出版了《评弹艺人谈艺录》一书。他们不仅书艺精湛,还擅于创作,这在评弹演员中还是不多见的。

刘韵若曾多次与夫君以及其他亲属来家乡怀旧,我曾陪他走访了曾经生活过的老宅和刘天韵魂牵梦绕的目澜洲公园;为了筹划刘天韵铜像,我们也曾几次沟通过;2013年我受命编撰《盛泽历代名人传》,为了撰写刘天韵的传记,还向回乡访故的刘韵若夫妇询问过刘老的生平轶事。现在刘天韵的铜像日夜与故乡的目澜洲相依相伴,我想刘天韵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安宁和欣慰的。

周剑萍,1925生于盛泽。少年时代,他就爱上了评弹,经常与镇上的票友一起弹唱,自娱自乐。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他拜弹词名家张鉴庭为师,学习《十美图》和《顾鼎臣》两部长篇书,出道后先后与何学秋、张维桢、吴静芝等人拼档。1953年,他加入上海评弹实验第九组,任组长,1961年加入上海市长征评弹团,“文革”之后又参加重新组建的新长征评弹团,成为团里的台柱之一。

周鉴萍的说表亲切灵活,并以噱见长,尤其擅于起丑角和副末脚色,他把《十美图》中的赵文华、汤勤和《顾鼎臣》中的毛七虎、绍兴师爷演得活灵活现、妙趣横生,深受听众喜爱。他所放的噱头、打的比喻,往往都来自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物,常常能引起听众的共鸣。他曾形容大材小用是“全毛花呢做揩台布”,十分贴切生动,听众至今难忘。老听众都说,听周鉴萍说书非常轻松,再紧张的情节也不会感到吃力;大家称他为“小热昏”,以此来赞誉他的诙谐风趣、贴近生活的艺术风格。1962年,周鉴萍曾随长征评弹团赴北京、济南、郑州等地巡回演出,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在北京劳动人民文化宫观看了他们的演出,给予了赞扬。

周鉴萍还擅于创作新书,曾自编长篇弹词《皇亲国戚》,还与人合作编写了《浦江红侠传》《为了明天》等十多部中篇评弹脚本,是评弹界少有的多面手。新长征评弹团成立后,非常重视编写新书,编演中篇评弹书目,周鉴萍是其中最为积极的一个,几乎所有的中篇评弹节目中都有他的身影。

二十多年前,他的弟子戚嘉萍曾与我商量,能不能在周鉴萍的故乡盛泽为他举办一场从艺五十年的评弹演唱会,苦于当时的盛泽没有书场,故此事未能办成,非常遗憾。2015年,周鉴萍因病逝世。

金月庵与金凤娟是兄妹。1953年,两人加入苏州市新评弹实验工作团,1959年又一起入苏州市人民评弹团,并长期拼档说书。

金月庵生于1925年,1944年师从谢乐天学唱《玉蜻蜓》《白蛇传》两部传统书。第二年,他又拜张云亭为师,继续学习此二书。张云亭是弹词名家,说表以“阴谑”见长,还能依据听众的不同口味自如地适当变动书情以及说法,是行内著名的“活口”;他还以擅唱“小阳调”著称。他的弟子蒋月泉、钟月樵后来都成为名家。金月庵深谙先生张云亭的艺术精髓,说表条理清楚、细腻生动,冷峻中不乏诙谐,分析书情有理有节。他的唱腔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虽然嗓音不宽,但音色清朗明亮;他演唱的“小阳调”更胜先生一筹,尤其是他的“海底翻”落调唱腔婉转而悦耳,别有一番韵味,在听众中有着极好的口碑。

金凤娟又名瑞玉,1948年拜徐伯菁为师,后来又随兄长学习弹唱《玉蜻蜓》和《白蛇传》。1955年,金凤娟与朱霞飞拼档演唱《珍珠塔》,翌年又与曹啸君拼档弹唱《白蛇传》和《秦香莲》,六十年代初与魏含英拼档演出《珍珠塔》,此后长期与金月庵合作演出。金凤娟在与诸多名家合作的过程中博揽众长,她的说表清晰流畅,嗓音清亮,并擅唱“俞调”,与金月庵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我在60年代初学唱评弹开篇时,就很喜欢金月庵的唱腔,可惜嗓音条件不合,没能学成;但是对于他的唱,始终喜爱有加。

戚嘉萍,原名戚四海,生于1928年,因为师承周鉴萍,改名为戚嘉萍。15岁时,他就到盛泽程大兴酱园当学徒,后来回到父亲的店内做生意。他从小喜欢听书,尤其对评弹的唱腔爱之甚深,闲暇时学习说表弹唱,一来二去,熟能生巧,慢慢地便磨成了票友。直到28岁,他才听从同乡周鉴萍的劝说,拜周为师“下海”从艺。他跟着周先生学了几个月,便与师妹徐幼静搭档跑码头说书。在嘉兴大华书场,他们的《林子文》《十美图》一炮打响,此后又在苏州、杭州、嘉兴一带留下了不错的口碑。1959年,戚嘉萍参加了吴江县评弹组,1961年又加入刚组建的吴江县评弹团,历任副团长、团长;七十年代,曾借调至苏州地区文艺连评弹排和地区艺校任教。在团里,他坚持“一根扁担两条腿,跑遍全县生产队”的宗旨,以身作则,带头下乡,从不叫苦。

戚嘉萍说书声情并茂,神完气足,对待艺术一丝不苟,哪怕是说了几十年的书,上台前都要默念一遍,以确保万无一失。他先后与刘敏、周建英、钟玉玲等人拼档,始终坚持着这个习惯。戚嘉萍是名家张鉴庭的再传弟子,得到周剑萍先生的亲传和张老的指点,所以说来精彩生动,妙语连珠,尤其是《林子文》里的绍兴师爷一角,深得张老的神韵,一张口,一投手,栩栩如生。

在说好传统老书的同时,他还积极推陈出新,先后创作了《公事公办》《山高路远》《营业时间》等短篇弹词,在苏州地区评弹会演中获得好评,并在当年的广播书场中屡屡播放。“文革”中,吴江评弹团一度并入吴江锡剧团,昔日的说书先生成了“跑龙套”。评弹经历了十多年的折腾,损失了一批好演员,流失了大量听众,对此他常常唉声叹气,但纵有回天之心,也无回天之力了。退休之后的十多年里,戚嘉萍饱受帕金森症的折磨,不幸于2009年与世长辞。

我与戚嘉萍先生很早就相熟,深得他的教诲,受益匪浅。1964年吴江评弹团招考演员时,我还差一点成为他的学生。戚先生退休后,曾在我们单位的下属公司帮忙,每次见面,他总是说:“小沈啊,倷幸亏朆来。弗然还弗晓得啥结局勒!”他哪里知道,当年我没能圆说书梦,至今还耿耿于怀呢。

如今,苏州评弹作为国家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很好的保护,江南城乡再度掀起了评弹热。我衷心希望苏州评弹这朵江南百花园中的奇葩再度辉煌,长盛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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